【英文原文按此】
這句新春佳節的傳統問候在此甲午馬年的開端再適合不過。新年新氣象,究竟港人今年會如蛟龍般翻江倒海還是如駑馬般默默耕耘,也或多或少決定了新一年政治角力的走向。
俗話說,知足常樂,而何時才是「足」卻因人而異。在加拿大度假重逢舊友,聽到的故事讓人感嘆。朋友在漫長的診斷排期後卻得到誤診,導致原本可能可以避免的癌症發展到了晚期。儘管一年前被人建議到美國再做一次檢查且咨詢其他醫生意見,朋友卻躊躇最後拒絕了。幾輪化療之後,骨瘦嶙峋的友人和友妻卻仍十分坦然:「我們的醫療體系就是這樣,既來之則安之,要對它有信心!」與此截然相反,一位香港朋友就迫不及待地將母親接到香港,安排了第二次診斷然後在同一天又送往大陸做了第三次檢查,以便在第一時間得到檢查報告以及在加拿大醫療體系下配不到的醫藥。
諸如醫療,有些東西是港人無法容忍的底線,而政治家要做的便是察覺這些底線——既是反對黨的前進陣線,也是執政黨一旦忽視便釀成大禍的火線,劃在何處。
蛟龍
通常被視為咄咄苛求的港人,對一些議題的容忍度幾乎為零。譬如供電和交通,若是讓港人看到其它地方的市民對公共交通延誤或惡劣天氣斷電等安之若素不以為然,怕是會驚得啞然失色。運營記錄可能在全球都鶴立雞群被同行嫉妒的港鐵,港燈和中電,在香港卻仍是公眾批評的眾矢之的。
教育是另一個例子。儘管香港學生取得的測驗分數幾乎比其它任何國家都高,香港的家長卻仍偏執地盡一切可能以求幫助其子女取得哪怕已是微不足道的進步。在他們的竭力要求下,別的地方只說不做的教改在香港卻是大刀闊斧地上演。而一旦改革方案不盡如人意便會引來排山倒海的斥責。譬如國民教育,若是施行便會讓家長史無前例地訓誡自己子女不要盡信老師,造成極度困擾和不諧,以至於很快就在諸多壓力下撤回。
提高稅率或是將稅制複雜化是另一個禁區。引入消費稅的嘗試,諸如新設的各種印花稅在政界各端都引起強烈不滿,施行良久仍被激烈辯論,究竟最後立法是否能獲得通過也仍屬未知。
駑馬
但事實上港人並不總是如蛟龍般桀驁不馴、無法無天,而是更如駑馬般安份守己、逆來順受。意在解決公眾問題的法律無處不在,小到浪費能源,橫穿馬路或是亂丟垃圾都有相關法律,引人哂笑。
環境問題也是一向只有障眼煙霧,卻不見實際行動。頗被港人抱怨的空氣污染遲遲未見任何實際解決對策,甚至是筆墨噱頭也多見於英文報章,而寥寥於本地媒體。鄉郊公園的發展是另一個難以得到持續關注的議題,非法建築物的拆除更是執法無力,紙上談兵。
馭馬
優秀的政治家能預見底線的變化,而在政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行動,先發制人。香港今日的底線和昔日緊緊聯繫在一起,而政府似乎也在其預計的高危地區投下籌碼。
譬如貧窮問題。在一座如此富足的城市還有人生活在低下的生活水準是讓人無法承受的事。和其它地區一樣,香港也取消了絕對貧窮線的設立,而新的敵人隨即產生。緊跟全球反貧富差距的潮流,相對形成的窮人使得香港的扶貧業界和政府資助資金又有了新的焦點。「底層」人士這一政府的致命傷,反對派的關注點,從統計學意義上來看,永遠不可能被徹底消除。然而「必須解決」的貧窮問題已成為今屆政府的工作重心。和其它地方一樣,貧窮的相對定義決定了將其徹底消除的不可能性,卻可能在事關港人容忍度的特別個例上起些許影響。
馴龍
福利是一條默默消失的底線。當大學生公開地給還未畢業的學子-理論上最有「錢」途的未來棟樑,提供如何贏得公屋的建議,他們和父母輩的代溝便成了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近期出台的申請變化表明房屋署對檢控這些製造虛假申明來符合條件的公屋申請者已無能為力。當房屋署助理署長〔法律事務〕忻林潔儀女士在去年十一月向立法會披露這些情況時,立法
會的反應卻是……沒有反應。政客對這個不感興趣。
接受福利對老一輩而言是讓人臉上無光的恥辱,只有在無可奈何時才勉強收受,感激涕零。這些想法顯然在年輕一輩中消失殆盡。而政客對此毫無興趣,因為他們〔聰明人〕要考慮更重大的議題。
新的底線,新的危機
尋找新的底線是創造政治籌碼之所在。房屋被政府視為一個不得不採取行動的議題。在失業率創歷史新低,人們該為其就業前景歡欣鼓舞之時,無節制的印鈔和供應緊張的土地卻仍是中產的掣肘。無論其職業前景有多光明,通向「居者有其屋」的前路仍模糊不清。
另一條底線則是行政長官的選舉。現任政府顯然很難讓民眾「心想事成」,而這無疑是反對派的大好機會。各方意見正在凝聚和鞏固,沒有必要對那些揚言議題會失控的人窮追猛打。
環境問題也或許會有轉機。逐漸丟失郊野公園的疾呼可能會形成強勁的勢頭,當然也有可能輸給更深切的住屋焦慮。最聲嘶力竭的反對都像是住屋緊張的焦慮——出於影響樓價的恐懼而極力反對擴建垃圾堆填區。《港報》已經並會持續報道海下事件,做為解析公眾關注可能發展過大而蓋過海下村民起初出於價錢問題而反抗的釋例。
下一個目標……
如同貧窮問題產生了相對貧窮線,失業問題也只會導向相對失業。自1999 年起,日本的失業率從未高於5%,讓其它國民生產總值更高的西方國家眼紅。然而現在,超過38% 的勞動力均被認為「未充分失業」——兼職或低於就業潛力。香港的政客大可從中學到一套新的政治得分機制,利用這一「就業新大陸」大做文章。
儘管建築業僱主為人力稀缺而絕望開出高薪,然而具有深諳政治藝術的大學生〔及其保護欲強烈的父母〕則為有朝一日可能,只是可能從事低於他們能力〔與他們凌雲的壯志相比〕的工作而怒髮衝冠。狡猾的政客可能正好從中博取呼聲:「的確失業率是很低,但這正是因為政府沒有盡全力讓你得到一份『好』工作。」從中暗示:中產,可以奮起抗議了!
現任的政客當然希望選民如駑馬般低頭工作少生事端,然而香港人卻獨愛中國龍般的桀驁不馴,使香港的政客不得不兢兢業業、馬不停蹄,而其中最聰明的幾個將會一馬當先,收獲滿滿。
再次,恭祝各位龍馬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