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立法會選舉,泛民共有六張名單競逐超區議席。候選人眾多,難免有分薄票源的「攬炒」之虞。為何泛民不協調?候選人各有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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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屆選舉是自2012年立法會設立區議會〔二〕界別〔俗稱超級區議會,簡稱超區〕以來第二次選舉。超區在功能界別內佔五席,選民則包括所有並無資格在其餘功能組別中投票的選民,換言之選區覆蓋全港。
2012年的立法會選舉中,泛民陣營民主黨何俊仁、民主黨涂謹申和民協馮檢基參選,全員當選取得五席中的三席;建制陣營民建聯劉江華、民建聯李慧琼、工聯會陳婉嫻和獨立候選人白韻琹參選,則僅有李慧琼及陳婉嫻當選。
有分析指,上屆選舉建制派未能在五席中取三席,是過多候選人參選之故。今屆選舉可見建制派已吸取教訓,只派出三張名單。相反,泛民今屆未能好好協調,共有六張名單參選:民主黨涂謹申、民主黨鄺俊宇、民協何啟明、公民黨陳琬琛,街工梁耀忠,以及新民盟關永業。
泛民的「協調」指陣營內的候選人不會蜂擁到同一個選區競逐,爭取同一群贊同泛民理念的選民支持,以防分薄票源,反讓其他陣營漁翁得利。但觀乎今屆泛民候選人比上屆建制派候選人還多,隨時引發「攬炒」危機,其中陳琬琛更直言擔心泛民選情「不理想」。
為甚麼不協調?本報訪問一眾泛民候選人,各有各的解釋和苦衷。
知名度之戰
超區選戰的致勝關鍵是甚麼?據上屆當選的馮檢基所說,是知名度。競選首要策略就是要通過覆蓋全港的媒體增加曝光,跟強調深耕細作的地區直選不同。
「超區很重要的就是大氣電波、傳媒以及網上的宣傳。如果只靠落區派單張,在全香港你派不了(那麼多)。市民可能一個月才能看見我一次半次,認不出我,因此地區宣傳只能盡量做。」馮解釋。「地區選舉就不一樣了,地區的(範圍)相對小,落區的時數可以多一點。」
然而,馮檢基在2015年的區議會選舉中落選,無法在今屆競逐區議會〔二〕議席,因此民協轉派何啟明出戰。
除了個人知名度,政黨的知名度也有一定影響,猶如名牌效應。首次參選超區的公民黨陳琬琛,就提到配合出戰其他選區的黨友的重要性。
「上屆我們聽到有很多市民詢問為何超區沒有公民黨,我參選是希望支持公民黨的選民多一個選擇。」陳說。「(公民黨)都是專業人士,加上我的社區工作經驗,合拍(參選)應該是個不錯的配搭。」
超區這種以知名度取勝的選舉,對於首次加入超區選戰,而且所屬政黨規模較小的候選人來說,競選無疑比較吃力。過去五屆均出選新界西的街工梁耀忠深有體會。
「超區選區那麼大,需要很多人力和資源。」梁耀忠說。「我手上資源不多,因此做起來相當辛苦。」
今屆超區六張泛民名單加上三張建制名單,要在眾多候選人中脫穎而出難上加難。據各候選人的說法,泛民當初的確有考慮過協調名單,以防分薄票源導致「攬炒」。但正正就是這「知名度」,成為泛民協調失敗的導火線。
初選爭議
上半年,泛民傳出舉行初選,準備選出最有勝算的超區候選人的消息;但到七月,泛民在超區選舉各自為政已成定局。本報訪問今屆超區選舉的泛民候選人為何初選胎死腹中,有五位都給出了類似以下的答案:「因為有一個不願意協調──有一個不願意,就大家都不搞了!」
儘管沒有指名道姓,這是誰已呼之欲出。本報記者訪問在新民盟名單中打頭陣的關永業時,關大方承認他以及同名單的黨友均不支持初選,指初選時間上對新人不公平。
「這麼早做民調,基本上只看知名度,而不是支持度。」關解釋。「我們一定不可能跟已經做了廿幾年的立法會議員相比。(……)我們(新民盟)這麼一個新興政黨,不可能跟民協等老黨比。」
關又指,泛民陣營過早按知名度決定出戰超區的人選,無異於不讓新人嘗試。
「如果你連參選也不讓(新人)參選,那如何接班?」他說。「選舉有些事情,你未排過(名單)第一,你不懂怎麼做。例如去做訪問、出席論壇,排(名單)第二及以下(的新人),只能站在後方當佈景板。經過統籌整個選舉工程的歷練,就像我將來下一屆接班的話,至少我選過超區,我會有一定知名度,我知道怎麼做。」
新興小黨經濟上不如老牌大黨寬裕,初選所需的經費也是一大數目,投入初選的意願因而更低。
「有的黨說,我們預留了幾百萬去進行初選,例如民主黨。」關永業說。「但我們(新同盟),選舉經費連幾百萬也不到,有錢的話我寧願花在實際工作而非初選。」
關又指,固然只有新民盟公開反對舉行初選作協調,但其他泛民政黨似也不願禮讓。
「我們一說不參與,就有政黨乘機。像民主黨,看見有人撕破臉皮,就說也不玩了。」他分析道。「他們(民主黨)的概念是他們上一屆有兩名超區議員當選,那今次也取兩席:『我就站在這,你們別過來。』(……)他們『擺晒陣』,明顯是不想討論,那我們自然很不滿。」
梁耀忠則表示,雖然他本來支持協調,但也能理解新人的處境。
「我能體諒他們。(……)他們作為地區議員知名度較低,因此初選對他們不利。」他說。「他們說『遲啲啦』,這是可以理解的。但『遲啲』是直到甚麼時候呢?初選也要做工夫的嘛,難道大家做到『興恰恰』,才叫他們別選了?那是不可能叫他們回頭的,所以這個初選還是不理想的。」
世代交接
新一代反建制年輕人其中一個最常討論的話題就是「世代交接」──從雨傘時期的「反大台」,到近期的厭倦傳統泛民轉趨激進的聲音,均是對現時泛民一眾老將的質疑。泛民陣營之中,卅三歲的鄺俊宇屬於年輕一輩,亦認同泛民必須考慮交接問題。
「參選其實有一個使命。(……)如果我們今年再交不出功課,我們很難再繼續說服六成市民繼續支持泛民。」甫開口,鄺就用他的招牌鄺體回答。「那就是──泛民到底有沒有新人?有沒有年輕人願意披甲,或者接棒?」
鄺坦承其所屬的民主黨的向來在交接方面屢受詬病,今屆選舉終要讓年輕人擔大旗。
「以往,民主黨的大佬文化備受嚴重批評。」他說。「我們要告訴市民和前輩們,新世代已經準備好。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們會做得好。(……)泛民正在努力做一些事情去印證會做到世代交替。」
鄺俊宇固然道出了他參選超區的原因,但這仍然無法完全解釋民主黨的新人與老將為何要分開參選,而非老將捧新人上位完成交接。在超區尋求連任的涂謹申則透露,兵分兩路乃是保險之策。
「何俊仁、馮檢基又不能選,超區講的就是全港知名度,他們覺得我最適合。」涂解釋。「你看民調就知道啦,個個都危危乎。如果全軍覆沒那豈不是『死得』?所以希望有經驗的要一起選。」
民主黨要在「世代交接」方面交功課;至於街工,年逾六十的葵青票王梁耀忠轉戰超區,就是為了讓新人黃潤達在街工票倉新界西小試牛刀。
「我希望退出地區以後,之前投給我的(地區)選票會轉移到其他泛民主派的參選人。」他解釋。「我們(街工)自己的團隊也希望推出一些新人參選,如果我留在新界西的話,他們能出選的機會就比較小了;我移到超區的話,他們就可以試一試這個機會。」
街工面對的交接問題,比民主黨更嚴峻。梁耀忠坦言,黃潤達的「(當選)機會並不是那麼高」。在立法會守住街工唯一議席的重任,仍然落在他這位元老身上。
「我超區成績不理想的話,那我們整個街工就『無晒』了,這是我們最大的憂慮。」梁承認壓力很大。「你看我們幾個辦公室,都是立法會的資源,如果我丟了立法會議席,那這些就統統都沒有了。」
假如梁耀忠轉戰超區失利,那街工的交接問題就不止於要推出新人那麼簡潔明瞭了──沒有當選後獲發的資源,街工連延續也成問題,到時候新人需要考慮的就不是能不能接棒,而是能不能繼續在香港政界生存。
交給選民決定
事到如今,泛民似是不可能在今屆超區選舉中互相協調,最初提出協調的其中一黨民協也無意再提。「最好當然是達成協調,但無法協調又沒有客觀機制的情況下,作為爭取民主的人,就不應該限制任何人參選。」何啟明說。
畢竟,對泛民陣營來說,他們最大的競爭對手是建制陣營。何笑指其實建制陣營中的民建聯也不怎麼禮讓盟友:「民建聯也很霸道,出兩隊!應該讓給其他黨派!」
何表示他相信選民:「要贏建制派相當難,但不是沒有機會,當全港市民明白道要打倒極權政府時,我們會有能力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