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香港加拿大國際學校轟然倒塌,香港管治文化距離禮崩樂壞亦不遠矣。每一個受政府支持的機構出現管治問題,都是香港法治受損的先兆。
香港人可能覺得,為甚麼我要關注一所基本上只為本地精英、外籍人士以及內地大款服務的國際學校?答案是,如果教育局姑息惡劣的校政,那表示這個政府部門相當有問題,再延伸出去,這個政府對於法治和管治也相當心不在焉。
加拿大國際學校的風波,或許對很多還在支付基本學費、訂做校服、購買教科書等重重壓力下掙扎的香港人來說,實在離地得很。沒錯,教育局在處理本地富裕家庭、外籍人士子女、國內大款CI後代的教育問題之外,應該有別的更重要的工作需要優先處理。可是,加拿大國際學校的校政風波直接關係到香港的法治和管治,揭露很多受政府支持的機構都存在問題,尤其是那些獲得資助或土地優惠的機構。
散失的宗旨與弔詭的新任務
廿多年前,一群居港加籍人士創立加拿大國際學校,供加籍「太空人」的回流子女在香港繼續加拿大教育體制下的學業。這些創辦人設立的校政架構保證他們在校內有絕對的否決權--他們作為「諮議會」成員〔’Members’〕有權阻止不合意的人選進入校董會,此舉美其名是為了讓創辦人有效監察校政。
正如香港許多歷史悠久的機構,該校原來的宗旨似乎在神州大國崛起的大背景下漸漸散失。現在的問題是,如果加拿大國際學校的主要服務人群不再是回流返港的太空人子女,新的客人會是誰?
天安門之後,數以千計的香港人蜂擁移民到外地。但到了近年,有能力取得外國護照的,已經落地生根,因此移民人數大幅回落。
當年一手一腳建立學校的創辦人,已經跟學校沒有多少瓜葛:他們的子女早就畢業,他們本人亦久未現身,直至近期的連串風波才再次露面。與此對比的是,那些教師和職員滿腔熱誠地負起讓加拿大教育薪火相傳的責任,一直努力地將加拿大的夢想和價值觀傳承下去;家長和學生亦樂於接受,這所學校成為香港最優秀的國際學校之一。
與此同時,香港天翻地覆。
新氣象
有別於新加坡和中國大陸,香港並不禁止本地人入讀國際學校。國際學校收生以前多為各大企業外籍管理層的子女;但到了今天的新香港,有更多的本地人和從國內新移民來港的大款加入競爭,以求在香港的頂尖國際學校中取得一席學位。在中國大陸,再家財萬貫的富人也不可能將他們的子女送進當地的國際學校,除非他們有辦法鑽進各種法律漏洞,包括取得外國國籍。香港則的國際學校則門戶大開,歡迎四方八面的學生前來--如果他們能通過嚴苛的入學試的話。
移民顧問通常提供搬遷和辦理國際學校報名手續的服務。曾有行內人士表示他們經常要耐心地向來自內地的顧客解釋國際學校的報名程序--他們往往以為一擲千金就能輕鬆買到學位。對他們來說,這是中國的做法,那香港大概也一樣。
有一所學校鑽漏洞,別的學校也會模仿,在情勢不利於它們時選擇扭曲規則。
除非是管治問題,否則都不是問題
現代絕大部份的管治手段都為防止機構中的公正原則受損而設。香港在管治商業方面一向表現優秀,故而保住「亞洲國際都會」的地位,並以此和北面的鄰居分別開來。我們的法治延伸到訂立並執行金融市場的規則,吸引投資者帶來商機。要是我們在教育方面想達到一樣的質素,則必須推行良好的世界級管治。只要有一所學校鑽漏洞,別的學校也會模仿,在情勢不利於它們時選擇扭曲規則。
很遺憾地,在香港有一所學校爆出一宗衝出國際的校政醜聞。國際學校協會〔Council of International Schools〕最近再次拒絕為香港加拿大國際學校作出協會認證。根據協會2006年的報告,該校的教職員表現非常優秀,唯一亦最大的缺憾是校政架構混亂,而又久未革新。
該校早前出現大規模人事流失,大量教師、職員、管理層請辭或被解僱,癥結都在於校政架構。過去一年,校長、高中部校長、初中部校長、小學部校長、商業行政主任、輔導主任、科技主任,以及多位副校長和教師都離開了。正在支付高昂學費家長只能納悶明年將會有甚麼人填補這些空缺,以保證安大略省教育局〔Ontario Ministry of Education〕和國際文憑組織〔IB Organisation〕不會基於新加入教師不符合資格為由,褫奪該校推行安大略省和國際文憑課程的資格。至於國際學校協會甚麼時候才會重新給予該校認證,那太飄渺了。
曾有校友和師生出言爭取校政改革,但都被校方置若罔聞。在國際層面上,該校在世界最大的國際學教師招聘網絡Search Associates的會籍已經被凍結;加拿大最大報章《環球時報》亦曾報導該校的校政亂象。各位,這就是香港頂尖國際學校之一的加拿大國際學校。
持份者--與我何干?
並不是所有人都對諮議會的行徑感到反感,特別是諮議會一眾成員們自己,他們並不覺得自己做錯,反而控訴別人。諮議會成員黃自強〔Richard Wong〕曾對傳媒表示,家長和老師若感到不滿,或者自動退出會比較好。諮議會常任成員兼校監華國威〔Godwin Hwa〕的子女曾就讀於馬龍戈先前在美國任職的學校,而華國威本人曾是成報執行董事。
近日出現一個以假名和假地址設立的網站,批評校內改革派,並從云云報導中只引述某份親北京報章指控「外部勢力」侵入學校。簡直將建制陣營經常批評外交官有關中國(且極其平常)的談話的技倆學到十足。該校家長有人任職外交官,因此備受指責。連加拿大總領事亦不能倖免,哪怕加拿大總領事館有一名代表在非官守校董之列;再說,加拿大總領事館在加拿大國際學校校董會佔一席位難道很稀奇?
關我甚麼事?當然關你事。
這連串風波暫時還沒升級到中港矛盾,但若校政依然缺乏透明度,在未來並非不可能。
香港〔特別是對比新加坡〕的競爭力在於吸引外資企業和其外籍高級管理層人員,到來投資和建立總部。這也是本地國際學校如此蓬勃的原因。然而,如果國際學校業界反成差劣管治的來源,甚至影響本地機構及政府運作,香港的廉潔便會毀於一旦。
香港人可能覺得,為甚麼我要關注一所基本上只為本地精英、外籍人士以及內地大款服務的國際學校?答案是,如果教育局姑息惡劣的校政,那表示這個政府部門相當有問題,再延伸出去,這個政府對於法治和管治也相當心不在焉。
問題根源自管治水平,而非內地人。
在過去,加拿大國際學校就如同其他國際學校一樣,招收愈來愈多的內地學生。由於學校嚴格的管理及收生制度,這件事並沒有成為一個問題。來自內地的學生及家長一直都是大家庭的一員,他們之中許多人都為學校貢獻良多,並願意把加拿大教育的精神傳承下去。為了讓這件美事延續下去,學校必須改革其管治制度,吸引更多管理人員及教師加入以重建其形象。現今,新來的教師或副校長將如何在諮議會成員及未能服眾的管理層下抽投入工作實在令人懷疑。教育局除了需要確保一線國際學校的教學水平外,亦需要求學校維持有效的管治。教學與管治水平兩者實密不可分。
學校當中希望提升香港國際地位,延續其倡法治,反貪腐,重管治的校友及家長大有人在。若一間學校能因一撮成員的舉動及政府的漠視而前功盡棄,其他教學機構將難免重蹈覆轍。不少家長已身體力行,為其子女辦理退學。我們不應容許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利益申報:
本文作者兼報總編輯韋漢忠兼任香港加拿大會會長,香港加拿大會在該校校董會中持有非官守成員,韋漢忠曾擔任兩席其中之一,去年11月聯同五位校董及兩名諮議會成員集體辭職。